唐容谦并不是个怕事儿的主，只是不愿意乱惹事儿罢了，纵然身边的邓昱是在歌坛上活跃的前辈，或许一个手指头就能把自己捏死，但他仍然不后悔自己方才公然挑衅的举动。

最终，他都是要和邓昱在音乐上一较高低的，偶像不是放在神龛上供着敬仰膜拜，而是指路的里程碑，总有一天要超越他，然后寻找下一个目标。

只是岳菲菲的事件让他心中不平，让这一场毫无意义的比较来的早了一些。

唐容谦瞧着邓昱的嘴角是一抹玩味的表情，心里有些发毛，皱着眉头等着对方神秘莫测的回答，却听见邓昱说：“你是岳菲菲看上的人，她的眼光很毒辣，我本来想瞧瞧未来的竞争对手是谁，顺便下个下战书。”他耸耸肩，露出有些轻松的表情，“可惜你还是太嫩了点。”

唐容谦想到了方才完败的比拼，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久经沙场的邓昱并非在唱功上了得，更是将技巧运用、情感代入的了得。这一些并非是技巧训练就能达到的，更多的是经历和体会，他毕竟大了自己十岁，年龄的障碍并不容易超越。

“我会超过你的，不管是五年、十年……”唐容谦倔强道。

“那时候我都老了，”邓昱哈哈笑了笑，“歌坛的潮流都会完全不同，新生代总要超越旧时代的歌手，无论是外形还是声音的类型，你或许会拥有比我更多的歌迷，却不能肯定地说你可以超过我，那些墙头草一样偏移的评论员，会让我们之间竞争变得混沌不明。”

唐容谦没说话，邓昱看的很明白，按照现在的速度，他追不上邓昱。

“这是与我私交匪浅的前辈们。”邓昱调出了手机中的照片放在唐容谦的眼皮下面，一张张照片滑过，邓昱带着谦逊的笑容和各色不同的面孔合影的照片在手机上滑过。

唐容谦不算很熟悉那些面孔，但又不少都曾经见过，看到其中一张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方友强老师？”

“你认识？”邓昱诧异看向唐容谦，“他已经不在乐坛活跃二十年，你怎么会认识他？”

“听过一些他的歌……”唐容谦掩饰道，“现在方老师在做什么？”

“中央音乐学院的美声系客座教授，大多时候并不在国内。”邓昱回答道，“他的歌不少是翻唱歌剧，在流行音乐领域并不出名，你居然能知道他，真不简单。”

“你除了给我展示你的人脉以外，还想干什么？”唐容谦有些不耐烦道，“让我彻底打消与你竞争的念头吗？”

“只是想让你跑快一点。”邓昱笑了笑道，“菲菲的缪斯之前只走流行歌手的路线，因此座下歌手虽然红极一时，青春一过却难以长久，虽然这几年她扩张很快，系统训练歌手转型成实力派的体制却还没有完成。”邓昱看着唐容谦问，“你愿意帮她打通这一条路吗？”

“你……什么意思……？”唐容谦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似乎是……在像自己抛出橄榄枝，却又与白有勋所说的那般赤果果的交易不同。一下子就不明白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会帮你成为与我实力相当、甚至……超越我的歌手，”邓昱道，“从零到一的突破永远最难，你会是缪斯成功打通偶像歌星与实力歌星转换的试金石。”

他说的非常谦逊，这种口气让唐容谦觉得极为惊讶，邓昱总是高高在上的明星，万人追捧的歌神，如此低调的口吻，着实无法想象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

“为什么这么做？又是以为菲菲的孩子？”唐容谦想起来白有勋之前的拜托，“如果因为这个事儿，那就别找我，这事儿是菲菲自己决定，我帮不了你什么。”

“不，不是孩子。”邓昱摇头道，“菲菲的孩子是谁的，我并不关心，我和她之间的故事旁人讲不清也不明白。你是菲菲看好的歌手，今天我听了你唱歌也认同她的观点，她现在除了事业、除了缪斯、除了孩子没有别的寄托。”邓昱闭了闭眼，看上去有些颓废和憔悴，明星的光辉似乎从他的身上骤然消失了，身边坐着的，不过是一个失意又无法走出来的男子罢了，“所以我希望，至少这一点上，我能帮她。”

唐容谦愣着，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双手在腿面上用力扭绞，想从这种震惊中回过神来，“你……爱她？”半晌，他终于试探问道。

“你可以走了，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电话号码，如果同意我的方案就给我回个消息，我会在你没有录制和比赛的时候，带你去拜会他们。”邓昱没回答唐容谦的那个问题，把眼睛闭上靠在车靠垫上，方才他究竟和岳菲菲谈了什么，整个人的力气似乎都抽脱了出来，和几个小时见到的仍然自信、光芒四射的邓昱不同，他如同散尽了光芒的恒星，暗淡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邓昱，我还是挺喜欢的，只是还是炮灰，当然也可能不是炮灰，看读者吧……

、第十七章

唐容谦下了车，瞧着邓昱在车里仍然闭着眼睛，没有要开车离开的意思，只是非常疲惫的样子。他想了想，绕到了驾驶座的那边门，敲了敲车窗。

“什么事儿？”邓昱放下车窗问。

“如果有机会我想见见你的朋友，但可以让我选择见谁吗？”唐容谦问，“这件事情我也想让菲菲知道。”

“你可以选择，但我不建议你告诉菲菲，这是我和你的私交，一旦被菲菲知道，只怕会变成两个公司的官方竞争，对名典和缪斯都不好，甚至连我的那些朋友都会尽量避免。”邓昱很中肯建议道。

唐容谦点点头，刚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被闪光灯晃了眼睛，咔嚓咔嚓的拍照的声音让他大吃一惊，回过神来的时候，邓昱已经关上了车窗，汽车发动的声音尖锐响起，汽车已经快速行驶了出去向着停车场外驶去。

唐容谦看着不远处向自己走过来的记者，再瞧着绝尘而去的邓昱，对方真是在娱乐圈混了很久的老油条，居然这个时候一句话都没有就走了，唐容谦不适合应对这种记者的追问，只思考了一秒钟，便转身闪进了最近的大厦入口，想也不想就顺着紧急楼道往一楼狂奔。

身后的记者倒是不依不饶，虽然速度不及唐容谦长腿的步伐，但也紧紧跟随。唐容谦没有从第一层就出门，而是连上了四层楼，仗着自己体力好将他们拉开一段距离，但那两个记者并没有放弃，脚步声虽然七零八落但仍然还是继续跟着，于是唐容谦便推开四楼楼梯道的门进了大厦。

这里是百货大楼的四层，儿童服装、婴幼儿玩具、母婴用品什么的，下午五点左右逛街的人还不是很多，偌大的一层楼感觉有些冷冷清清，在扶梯附近有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儿童玩具商店，因为有个营业员在外面展示新型的遥控飞机，一些妈妈带着孩子聚集在那里，唐容谦快步拐进店里，看见在店面的一角放着小型的室内滑滑梯玩具，几个孩子在里面玩耍，便在高大的彩色塑料滑梯后面蹲了下来。

记者匆匆跑过商店，探头往里看了看，没瞧见唐容谦的方向，便顺着电梯下了楼。唐容谦从滑梯的孔隙看见他们的面孔终于顺着扶梯的滑动消失在了这一层，喘了口气，刚想起身，滑梯下方的空心洞中，却探出了个小孩的头，不过两三岁的样子，大大的黑眼睛，长长睫毛，平刘海两边头发都剃地很整齐，长得水灵可爱，穿着亮蓝色的套装，歪着头看着他，露出了个阳光灿烂的微笑。

“晓岚！”有嗲声嗲气的小孩子声音在滑梯的另外一边响起来，“晓岚！”

“你是晓岚吗？”唐容谦觉得对方长得太粉嫩，忍不住要伸手捏捏他的皮肤，却被小孩灵巧躲开，往后爬了一点，继续笑着看着他，“躲起耐！”他用奶声奶气，含含糊糊的声音道，“要躲起耐！”他想了想又加了个字。

唐容谦趴得更低一点，半个身子都钻进了滑梯下方的孔洞中，便和那个小男孩靠的很近，“叔叔躲起来了。你叫晓岚吗？”

“晓然！”晓岚想了想点点头，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晓然！”

唐容谦觉得他说话的样子超级可爱，假装大孩子有模有样，却口齿不清的样子，于是逗他道，“是岚，不是然。”

“然！”晓岚突然打了一下唐容谦的头，力气不小，打得他突然觉得脑袋都要冒金星了。

“干嘛打我？”唐容谦抱头道，对方又打了他一下，突然哈哈笑起来，“打，打！”说着继续用拳头打着他的脑袋哦，好像打个枕头一样。

看起来可爱的小男孩，原来是个熊孩子！虽然孩子的拳头不是很重，但被猛击几下还是有些受不了，于是抓住孩子的手臂道，“不可以随便打人哦！”

“就打！”晓岚挣扎着，“打，打，打！”说着整个身体都扭动起来，像个泥鳅一样。

小孩子身体本来就软，唐容谦不敢用力抓，男孩的膀子虽然肉嘟嘟的，但毕竟是孩子的娇嫩的胳膊，加上自己一半身体被卡在洞里，又用不上力气，便只能松了手，对方更是起劲，挥舞着拳头胜利状地大叫起来，“打！打时你！打时你！”

“找到了！”方才嗲声嗲气的声音突然在很近的洞口外面响起来，接着一个穿着粉红色裙子的小姑娘趴下来，往里面看过来。

她有着和小男孩一样的面孔，只是更充满了女孩子的精致，显然是一对龙凤双胞胎，笑嘻嘻的样子，“晓岚！找到了！”

“没找到！”晓岚爬了出去像向外面逃开，却被唐容谦一把抓住了腰，“不要跑，被抓住了就要认！”唐容谦吃力爬了出去，抓个小孩子还是很轻松的。

没想到，被控制住的男孩子却放声大哭了起来，杀猪似的嚎叫一样大声嚷嚷着，“啊！啊！啊！”

“晓岚不要哭！”女孩摇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哭羞羞！”

没想到那晓岚的脾气真不小，一把将女孩子推跌在了地上，自己则继续不管不顾大声哭起来。

无辜的女孩没想到挨了一推，委屈着也坐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梨花带泪无比可怜兮兮，和孪生弟弟哭的大声不一样，她颇为淑女得抹着眼泪，让人不能不心生怜惜。

“这边是怎么了？”店员闻声过来，瞧着两个孩子围着个年轻陌生的男人，一个哭的惊天动地，一个哭的委屈伤心，皱眉瞧着唐容谦，“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欺负小孩子？”

“不是我干的。”唐容谦真是无处伸冤，这两个孩子话都说不全，只要他们还哭着，怎么辩驳都是自己无理，“哎，真不是我干的，真不是我……”

“和我说没用，他们保姆去付钱了，等一下过来，你和她说好了。”店员警惕瞅着唐容谦道。

这对孩子经常由保姆带着，在星期五的接近下班时间跑这里来玩，也算是这里的熟客。所以保姆才会放心在付账的时候让店里看管，这种看孩子的事儿可是责任重大，绝对不能让这种奇怪的男人拐跑了。

于是营业员退回到收银台，从监视器上监视着这边的情况。

“你们别哭了哎！”唐容谦没辙，想着女孩子应该好哄，于是蹲下来问，“要不要叔叔抱抱？”

“不要……不要抱抱……你是大灰狼……”女孩抽泣着道，给唐容谦吃了个闭门羹。

“我不是大灰狼……”唐容谦苦着脸道，这年头孩子们都受了什么教育，陌生人都是大灰狼吗？转念一想又道，“那要打大灰狼吗？”唐容谦看了看琳琅盲目的玩具商品，拿起了一根挂着的玩具魔法棒给女孩，“你可以拿这个打大灰狼的头哦！”

女孩将信将疑接过魔法棒，唐容谦把头低下来凑了过去，指指自己的头道，“打这里，打这里。”心里却想自己怎么这么苦命，刚才被小男孩揍得不够，还要主动要求、不，是哀求小女孩继续揍自己？

可女孩只是用魔法棒在他的头上蹭了蹭，又咯咯笑了起来，“变成小白兔！”

“小白兔！”唐容谦两只手在头顶摆出v的形状，“我是小白兔。”

“打小白兔！”晓岚冲了过来又想挥舞小拳头，却被女孩拦住，“他是小白兔！不打！”

“打！”男孩瞪着眼睛。

“不打！”女孩怒道，眼睛也瞪得大大的，动了真格儿。眼见着两个孩子刚停了哭泣，就又要闹起来。

唐容谦只能插了进来，对男孩道，“我们不打小白兔，去打大灰狼要不要？”

“要！”晓岚点头肯定道，“要打大灰囊！”

“那小白兔叔叔抱你们打大灰狼好不好？”唐容谦指着店面上高处摆的灰太狼玩具道，“看！那是大灰狼！”唐容谦又拿了个魔法棒递给晓岚，“这是你的！拿好！”

他不自觉带了部队里的命令口吻，却没想到小男孩竟然很吃这一套，很郑重接过来双手紧紧握着。

“来！抱起！”唐容谦将晓岚一把抱在了怀里，对方挥舞着魔法棒很正义地冲着大灰狼的玩具开始挥舞。

“我也要！”女孩也拉着唐容谦的裤脚道，“我要！”

“你叫什么？”唐容谦弯腰笑眯眯问，这小姑娘长得太漂亮了，皮肤白嫩嫩，眼睛大大的，未来自己也一定要生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嗯，那个闹腾的男孩子虽然长得也很可爱，但性格就……算了，只要女孩子就好。

“晓琳！”晓琳道，一字一句重复，“岳晓琳！”她向着唐容谦伸出了双手。

刘乔姗从电梯那边上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刚刚付完钱的保姆，等随她来到这家店面的时候，就瞧着唐容谦轻轻松松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岳晓琳和岳晓岚举着魔法棒，雄赳赳气昂昂地巡视店面一般，对着每一个灰太狼的玩具冲锋陷阵一样戳戳点点。

岳晓岚是男孩子，本就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游戏，叫的特别响亮，还将不少玩具都打翻在了地上，岳晓琳则有些不好意思，文静秀气，魔法棒只是摸摸点点，时不时指责身边的弟弟几句，“不要这么重！”

“轻点！你打到羊了！”

“不要打这个！”她轻声地絮絮叨叨着。

唐容谦抱着孩子转了个身，冲着还完好无损地放置在门口顶上的一排玩具道，“还有这边，冲……”

“啊”还没出口，就看见刘乔姗玩味笑着，环抱于胸站在门口歪着头看着自己，“刘……刘姐……？”

“刘姨！”晓琳嗲声嗲气地叫了出来。

“牛姨！”晓岚则跟着姐姐口齿不清地摆摆手，又玩兴未消地看着门口的玩具道，“冲！冲！冲！”

“宝贝们！”刘乔姗很夸张地打着招呼，显然是冲着唐容谦怀中的两个小孩，他们明显熟识。

唐容谦突然想起来岳菲菲也有这样一对龙凤双胞胎、岁数应该也相当……晓琳和晓岚那大大的杏仁眼，分明是遗传了母亲的特质，生的美丽可爱！

“这是……菲菲的？”

“嘘……”刘乔姗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嘴边，示意他什么都别说，冲着两个孩子伸手道，“来，刘姨抱。”

原本和刘乔姗很亲的两个孩子，竟然根本不愿意从唐容谦的身上下来，原本脾气就大的岳晓岚更是和橡皮泥一样贴在唐容谦的身上，育儿嫂上去想将他抱住，竟然惹来了剧烈的反抗，“表！表！表！”他尖叫起来，简直让唐容谦耳朵都要聋了。

“我抱，我抱！”唐容谦慌忙搂住两个孩子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感觉像是我们在抢孩子？”刘乔姗打趣地看着身边的育儿嫂，两女人笑了起来。

“他们两岁多了，喜欢和年轻男性玩。”育儿嫂说的很隐晦，但刘乔姗仍然听得出来其中的含义：他们需要父亲一样的角色。

唐容谦没听出来，心思就放在指挥着他的两个小闹神的身上，虽然方才晓岚闹腾得不得了，但混熟了还是挺可爱的么！软乎乎的两个小家伙靠在自己的身上，一股奶香的味道，小孩子果然是小天使！超级，超级可爱！放不了手！

难怪邓昱和白有勋要争着要这一对孩子，连自己都想抱回家玩玩了。

“容谦，带孩子跟我们走吧。”刘乔姗看看手表，岳菲菲应该已经到了离这边几个街区的地下车库了，需要尽快带着孩子和她回合。

“表！表！表！”晓岚看着要离开店面，又尖叫起来！“打灰囊！”

晓琳则抱着手中的魔法棒恋恋不舍的样子，一看就让人心疼。

“小孩不能宠的，哭一下就好了。”育儿嫂在一边道，“先跟刘姐走吧。”

“听保姆的话吧，孩子么，哭一哭没事儿的。”刘乔姗也赞同道。

唐容谦皱皱眉头，虽然知道孩子不能宠溺，但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于是将孩子放了下来。

“要抱！”晓岚率先抱住了唐容谦的胳膊，不让他离开，晓琳虽然乖巧地站在地上，却也眼巴巴地看着唐容谦。

“叔叔要去找你们的妈妈，刘姨和保姆阿姨都要去找你们的妈妈，你们要打大灰狼还是要跟我们走？”唐容谦蹲下来耐心问。

“打大灰狼！”晓岚倔强道。

“跟叔叔走……”晓琳想了半天艰难做出了选择。

唐容谦一把将晓琳抱起来，又举高了扛坐在肩头，晓琳从来没有被抱这么高，咯咯笑起来搂住唐容谦的脖子，“跟叔叔走，叔叔就让他骑得高高的。”

唐容谦看着抿嘴瞪着自己的岳晓岚，“还能带走魔法棒，回家继续打大灰狼！要不要跟叔叔走？”

“要！”岳晓岚点点头，忙不迭伸出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两小包子终于出现了，出现的有点晚了，不过就这么写吧。

昨天看了《起风了》，真的很棒，希望我也可以写出这样的悲天悯人的作品。

强烈的爱和强烈的同情，是文学永恒的主题。

、第十八章

岳菲菲在驾驶座上看看手表，按道理来说从两个街区外的商场走过来只要二十多分钟，现在却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心里便不由得着急起来。刚准备掏出手机给刘乔姗打个电话，从后视镜却看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唐容谦左手抱着岳晓琳，右手抱着岳晓岚，正大步流星向这边走过来，虽然他平日里看起来不过是二十岁刚出头的年轻男生，却因为轻巧抱着两个孩子而显得成熟了许多。

穿着黑色长袖t恤的唐容谦看起来特别精神，时不时和两个孩子说些什么，脸上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老远就能看见一笑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岳菲菲不知道怎么唐容谦会和孩子们碰上，心里不太高兴，两个孩子的事情原本就非常隐秘，虽然容谦知道一二，但让他和孩子们这么接近却仍然令自己心里不太舒服。于是看了看四周，虽然已经到了下班的高峰期，但这边的角落非常隐蔽，并没有什么人来往，便开了车门向着唐容谦的方向走过去。

“宝贝，妈妈抱抱！”菲菲冲着两个孩子伸出手，也不想问他们究竟是怎么碰到的，这不重要，一个星期难得见到自己的宝贝们几次，她不想要浪费时间和其他人谈论其他事情。

晓琳很乖地侧过身子向着妈妈的方向伸了手，“哎，想不想妈妈，想不想？”菲菲伸手将晓琳接过，搂在怀里凑近她的嘴巴，“亲亲嘴嘴，和妈妈亲亲嘴嘴！”得到了女儿的亲亲之后，又伸手要将儿子也搂过去。

“你一个人抱两个？”唐容谦看着岳菲菲瘦瘦小小的样子，有点不可思议，两个两岁多的孩子，怎么加起来也接近五十斤了，就算是自己长期运动，一路走过来也会觉得有一些吃力，而平日里看起来也不怎么运动，累的要死要活的岳菲菲，莫不是逞强吧？

岳菲菲没理他，把女儿向上托了托，凑近唐容谦怀里的儿子，“乖儿子，亲亲妈妈。”

岳菲菲的头凑近岳晓岚，唐容谦便突然觉得有一阵热气凑近了自己的左胸的位置，整个人都有些紧张和僵硬起来。岳菲菲伸手要从自己的怀里接过儿子，两个人便凑得很近，他能闻见岳菲菲身上熟悉的烟草和草莓口香糖的味道，甚至还有公寓里的沐浴液的残留气味，让整个人都心跳加速了许多。

都说母性光辉中的女人最美，唐容谦觉得一点都不假，此时此刻的岳菲菲因为带着温和的笑容，便彻底褪下了强势女人的气质，无比宁谧和温暖。她本就是美人，也显得非常年轻，对着孩子温柔言语与其说是母亲的呵护，却更像是小孩子一样的撒娇，便让唐容谦觉得越发心动不已。

“快……快去妈妈那边！”唐容谦清清嗓子慌忙道，忙不迭想要将小孩塞进岳菲菲的怀里。没想到那熊孩子竟然百般不愿意，揪着唐容谦本来就短的头发，死活不肯放手，“哎，不要扯头发，痛……”唐容谦歪着头道，“乖乖，去妈妈那边啊。”

“表！表！”他放身大哭起来，“我要小白兔速速！”

岳菲菲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脾气很拗，但平日里见到自己总是显得很乖，这样发着脾气却是第一次！她便傻在那边愣了一下。

“我不放，我不放，你松松手，宝贝松松手。”唐容谦好声气道，拍拍孩子的肩膀，对方终于安心松开了手，额头靠在唐容谦的脸颊上，细密密的汗水把刘海都打乱了。

“抱好晓琳。”岳菲菲瞧着儿子这般无理取闹，便将怀中的女儿递给后面跟上来的刘乔姗，伸手便托住儿子的两腋下，便要将他硬从唐容谦的身上拽下来。

这一下可把这熊孩子彻底点着了，大声尖叫、扯着喉咙哭着，一个劲黏在唐容谦的身上，和一团橡皮泥一样，根本不让岳菲菲着力。

“你下来！妈妈的话都不听了！”岳菲菲大声道，“下来！你下不下来！”

“表！”岳晓岚一边掉着眼泪一边哭道，“我要速速！我要速速！速速！速速！呜呜呜呜！”最后因为岳菲菲实在强势，根本没有办法再赖在唐容谦的身上，哭得竟然抽泣发抖起来。

“我抱着没事的。”唐容谦慌忙来劝说。

却被岳菲菲一眼瞪了回去，“孩子是我的，你不要管！”

这一声非常凶，虽然看多了岳菲菲冷漠命令强势的样子，但这口气显然是动气了！

唐容谦顿了一下，看着岳晓岚已经被妈妈强行抱在了怀里，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却哭泣不停，眼泪水吧啦吧啦掉下来，心里便没了对方才他熊孩子小恶魔样子的嫌弃，觉得着实可怜的紧，“乖晓岚，先跟妈妈回去啊！”他向着孩子招招手。

原本还想要和孩子们好好告别，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熊孩子也的确让自己烦躁了一阵子，但其实两个孩子毕竟天性是善良的、而且又和自己亲近，心中仍然是有一些舍不得。却没想到岳菲菲的态度非常冷淡，甚至可以说是情绪糟糕，看起来别说是和孩子再相处多一点时间，甚至连招手再见都不允许了。

“跟我走！”岳菲菲抱着孩子便向汽车那边走，“不许哭！妈妈和你说什么的？不要让陌生人抱！怎么还哭！”

岳晓岚原本哭的声音已经小了一点，瞧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唐容谦，竟然又哭的大声了起来，“速速……”

“怎么这么不听话！不要和和陌生人这么亲！”岳菲菲焦躁起来，孩子从来没有这么闹腾过，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被唐容谦一抱竟然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

“爸爸！”没想到岳晓岚竟然突然叫了起来，“爸爸！爸爸！”他口齿突然变得非常清楚，一点含糊的音节都没有，非常清晰响亮地喊出了这两个字。

他们……从来没有叫过爸爸。从来没有。

育儿嫂被叮嘱过不能教他们这个词，在家的时候当着孩子的面，自己也从来不会叫父亲“爸爸”，却没有想到岳晓岚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将这个词发得如此清晰，心中，便突然好像被割裂一般疼痛了起来。

唐容谦看见岳菲菲的身形明显顿了一下，好似被电击了一般脚下一滞，便清楚她是被那个清晰的“爸爸”打击到了。

单身的女人最害怕的便是自己的孩子叫“爸爸”的时候，现在的岳菲菲一如当年自己的母亲。虽然时间已经过去很久远、虽然这些记忆都是他无数次想要抛弃的，却仍然在这一刻清晰如昨。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每次唐容谦这般询问的时候，母亲的表情总是复杂又悲哀，欲言又止，却什么也不说。

唐容谦不知道是儿时的自己幸福一些、还是这两个只有母亲的孩子幸福一些。唐容谦的父亲每个月会回一两次家，如果金屋藏娇的地方可以称为“家”的话。一个拥有不完全父亲的孩子，和两个完全不拥有父亲的孩子。

究竟谁……会更幸福一些？

母亲，即便坚强如岳菲菲这样的女人，也无法在孩子的心中真正塑造起父亲的角色。而越深的母爱，越希望孩子幸福，就越会被这样残酷的缺憾而刺伤自己的内心。唐容谦看着岳菲菲抱着孩子的瘦小的背影，突然觉得心疼了起来。

岳菲菲只顿了一下，便加快了步伐，开了后车座的门，将岳晓岚放了进去，“带晓琳过来！”她冲着唐容谦身后的刘乔姗和育儿嫂道，却看见了女儿亦是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模样，心头便蓦地一凉，有一种深切罪恶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这是一种可怕的感觉……她以为自己不会经历，绝对不会后悔，可是却没有想到无论多么坚强、做决定的时候多么坚定、在怀胎十月、哺乳六月、看着他们从啼哭的婴儿变成会笑、会闹、会撒娇的孩子的时候，母爱已经深种，他们不再是自己体内的附庸，不再是自己生命的陪伴，而是真实的一个部分、活生生的，具有自己感情的两个人、两个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从默默无语走近的刘乔姗的手中，将岳晓琳抱进后车厢，岳晓岚已经从坐垫上趴在车坐垫上打着滚哭得厉害，晓琳则乖乖坐在坐垫上很委屈的模样。她深深叹了口气，只觉得整个心都揪了起来，柔和了声音道，“让唐叔叔陪你们坐后面，不要哭了，好不好？”

晓琳破涕而笑点点头，没想到只要一哭就很难劝好的岳晓岚竟然也一边抽泣一边爬上了坐垫，乖乖坐好，一边抽泣着一边点头道，“要速速，不哭，不哭……”

“小白兔叔叔来咯！”唐容谦老远听见岳菲菲这么开口，简直大喜过望，三步便狂奔过来，迅速坐进车厢里面，晓琳爬在他的腿上，岳晓岚则抽泣着靠在他的怀里，“怎么还哭啊，再哭，大灰狼要来咯！”唐容谦压低声音对岳晓岚道，两个孩子终于心情都好转了起来，又嘻嘻哈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