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对不起

第 1章(1 / 2)

第一章(1)

1

2008年10月15日。天气晴。

我在画纸左下角写上。坐在k807次火车上。列车正穿越一片金灿灿的水稻田。风中的稻穗绵延起伏不止,列车中弥漫淡淡的稻香。热带充沛的阳光无孔不入,泛滥在空气中,使得这一望无际的水稻田,空阔寂寥的天空,渲染成了一幅油画。随着咔嗒咔嗒的铁轨撞击声,稻田一片一片地往后退,消失。

脚下我深爱的土地雷州半岛,以及那片深蓝的海洋亦在同时消失。

纪美的笑容又一次在我脑中浮现。

“哎,蓝澄海,可要记得我哟!”

这是纪美死之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一年我们十七岁,仍是青春少年。我一直记得她的笑容。那么真真切切,仿佛就在我面前。

那天清晨,我们在海边道别,她即将远行。她穿一袭白色衣裙,头戴女式编织帽,挽着小小旅行包,站在半湿的沙地中。

她看着我远去,忽然叫唤我。

“哎,蓝澄海,可要记得我哟!”

我就是在转身的那一瞬间记住了她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频频地挥手。笑容是清澈的,明亮的,恍若淡淡的、即将消逝的远景。

纪美是我的恋人。不知这样称呼是否妥当。实际上,纪美不是我的恋人。而在她死后,我把她当作我的恋人。并且真心实意地爱上她。而纪美是否爱过我呢?我不得而知。

至于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总之,我带着对死去恋人 如果能称为恋人的话,还是称之为恋人为好 的思念进入大学,迎接我的十九岁,二十岁,二十一岁,以及行将飞快流逝、数字递增的岁月。

明媚的阳光洒落在空荡荡的车厢上,仅有的几个乘客无精打采,昏昏欲睡,随着列车的轻微起伏而摇摇欲坠。

大片大片绿油油的水稻田仍在飞闪而过,逼迫我的眼睛。一条细细的银链从我掌心垂落。链尾坠着一条小小美人鱼。美人鱼睁着清澈的眸子,尾巴向上摆。优雅的弧形,如一滴盈盈欲坠的眼泪。我紧紧地握住,清冷的链坠硌痛了我的手心。

纪美的形象忽然支离破碎。我怅怅然起来,凝望绿色背影中映在玻璃上自己的脸。我仍旧是我,一副孱弱、怯懦的青年形象。头发很长,发质天生粗朗卷曲,青色胡渣参差不齐,已是多日没有打理。

我看一眼手里的《湛江日报》。时间指向二零零八年十月十五日。除了时间流逝,我并未有多大变化。我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这副形象感到厌恶。不过我明白,即使时间重复一万次,我仍旧是我,仍置身于同样的情况,重蹈覆辙,也是一万次后的我罢了。

列车继续前行,时光继续流逝。我意识到我也必将带着这副形象继续下去。这副形象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即使下定决心改变,作为生命的一种惯性,也必将长期存在。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悲悲戚戚的。

总而言之,我一直在伤害别人,同时在损毁自己。

2

二零零六年。

“有人结婚哪。”

“好像是姑娘出嫁吧。”

“听说是王教授的女儿。”

“是那个教哲学,被学生评为最受欢迎的林教授吗?”

“好像是吧。”

“新娘子怎么还不出来?”

“是啊。”

“哎,出来了 ”

迎亲的小轿车早已停在路边。新娘小心翼翼地提着白色的婚纱,在母亲打着红色的伞的遮挡下缓缓走下楼。合欢树的花纷纷扬扬落下。很多学生站在校道两旁观看,他们举起手机,争拍下盛装打扮的美丽新娘。我和清树站在外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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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第一天就看见新娘出嫁,是好事啊。”清树在我耳边说。

“纪美,你愿意嫁给季澄为妻吗,无论他贫穷还是富贵,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在你的有生之年,你是否都爱他,尊重他,照顾他,珍惜他,对他忠贞不渝,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我问。

“我愿意。”

“好了,好了,谢谢你,澄海。”

十六岁那年夏天,我们三个人到海岛上玩,进到一所教堂。我们玩起这个游戏。那时,纪美正和季澄谈恋爱。之后,我们三人爬到窗台上坐。纪美和季澄絮絮叨叨地讲 读家txt书籍下载

第一章(2)

话。我默默地看着窗外婆娑的树影。

“澄海,你给点意见,是中式婚礼好呢,还是西式婚礼好。西式的有漂亮的白色婚纱 澄海,以后你也来当我们的证婚人好了。”

“好。”我说。我答应着,却从坐着的窗台上跳下。不知为什么,那时我心里有种莫可名状的难受

“家明,快点!快点!”

“姐,这有什么好看啊?”

“欸,新娘子呢?”一个女孩莽莽冲冲地挤进来。我的手臂被她撞了一下。手中画夹几乎要掉落。

“对不起!”女孩飞快地转头朝我说道,然后又看向里面。

“哎,在那呢!”

“姐,走吧。”

“等一下嘛。”

女孩连蹦带跳。这时,我的画夹被她撞落了。画夹中的画飞了出来。我赶紧蹲下身去捡。

“谁碰的啊?”清树边骂边帮我捡起。

我回头看看,人群往前移动,女孩夹在人群中,被带向前。她回头看了我一眼。大概她没意识到吧。

“别看了,新娘都已上车了。走吧。”清树呼口气说,“我们去宿舍吧 ”

“真累啊,忙了一整天,终于把入学手续办妥了。”

“ ”

“毛巾、拖鞋、枕头、洗发水、沐浴露、衣挂 什么都塞进来,都说来这里买,他们就是不听。”清树继续说。

我是和清树一起北上的。由于都是独生子,第一次出远门,对广州一无所知,又将独立生活。清树的父母坚持要送我们来校。但清树坚决拒绝了。

“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跑到这么远的地方,离开家自己生活,为的就是不想再听他们没完没了的唠叨。如果他们跟来,大学美好的开端岂不是毁掉一半?”

在湛江火车站,清树对我说。他刚接听完父母打来的电话,问我们是否已经上了车。清树说已经上了,正在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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