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七情六欲

第 13章(1 / 2)

但在开始叙述1984年上海的这个邪恶的欲望故事的时候,我们可以先回到相对遥远的年份。

1964年5月27日,在一份权威的内部简报中,一篇标题《上海第二医学院揭出一个黑灯舞会集团》的文章这样写道:

据上海第二医学团委反映:该校四年级女学生程庆南和毕业班女团员汪宏笑在去年十月和今年四月揭发交代了一个黑灯舞会集团。据已掌握的材料,有名有姓的即达五十人。主要是资产阶级子女中的社会青年和大学生,这些大学生分步在本市六七所大学里。该校团委希望公安部门迅速处理。

几年来,他们经常不分白天黑夜(有时通宵达旦),男女群居一室,除了听黄色音乐、跳黑灯舞外,还进行下流的“摸彩游戏”,当众表演“与朋友接吻几分钟”、“在朋友怀中几分钟”、“舌尖对舌尖几秒钟”、“与朋友表演一个大家公认的亲热动作”,以及表演摸胸、互相玩弄下体,以至当着旁人发生性关系。平时则去新雅、复兴等饭店或相互串连在家中酗酒猥亵,有时在三轮车上进行下流活动。

引用这段1964年度的揭发材料并无意让我们在多少年以后成为一个自作聪明其实十分肤浅的道德评论家,对发生在整整四十年前这个“黑灯舞事件”作出一个弱智评判,引用这段材料更多想说明的是这样一个事实:即使在一个绝对政治化的社会里,即使某种意识形态统慑并控制着人们白天的一切思想,然而,到了夜晚,人性依然在顽强地表达着它最原始的东西,欲望依然在顽强地释放着它最强大的力量。

现在,我们再来到1984年,来到距离上面这个告密者报告的二十年之后。

又一个告密者来到历史的窗口前。

告密者是个生活在普陀区的流氓,因为犯罪,已判徒刑5年,正在大丰农场强迫劳动改造。1984年,公安部门对他进行了一次被行内称为“挤牙膏”的提审中,该流氓在一张纸上写了十五个字:我听张某某说,有个女青年被轮奸了。

公安部门立刻找上了这个张某某的女人。

张某某表现出可以想像的惊恐不安,她说,她并不知道详情,她只是无意中听那个被轮奸的女子说的,这个女子是在上海淮海路一家布店中上班。

果然有这样一个女子,而且是美女。但一开始,美女怎么也愿说什么,直到被公安部门逼迫得实在没有办法了,美女提出三个条件方愿意进入第二轮交谈:第一,调换居住地方;第二,调换工作单位;第三,终生给予保密。

在公安部门答应了所有的要求后,美女叙述了以下这些情形:

整整两年以前的某天。

那天,她从布店下班,在一个音响商店稍作停留,一个小白面走了上来,他微笑着说想不想跳舞,又说这天他们晚上正开舞会。

她有些犹豫,但最终答应了,那是因为,一个长得如此标致的女性是经受不起外面世界的诱惑,更是因为,一个长的如此标致的女人是愿意世界来诱惑她的。

小白面让她坐在摩托车的后座。她感到了兴奋,还有刺激,在1982年的上海傍晚大街上乘坐幸福摩托兜风,这种时髦就好比2004年坐在敞篷的法拉利360跑车中兜风一样。还有,那个小白面身上始终弥漫着一股好闻的香味,这也让她有一种心旌荡漾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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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清晰地记得小白面开着摩托进入了一条十分幽静的马路,那里梧桐交错、绿荫蔽天。她跟随着小白面进了楼房,感觉到一种远远高于日常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

随后一切犹如做梦。

音乐如水般流淌,房间中的灯光忽明忽暗,二步舞的节奏让人想入非非。小白面殷勤地笑着,请她从二楼到三楼去玩玩。进了三楼卧室,她被一个长得又黑又胖的家伙推倒在了床上,他强行地进入了她的身体;接着,小白面进了房间,他压倒在她的身上,也进入了她的身体,那一刻,她的身体在一股奇异的香气中痛苦地扭动;再以后,又来了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子,他按着她的身子,拉开了她的大腿,冷静地又一次进入了她的身子。

一共是三个男人,那天夜晚。当她走下楼梯、走出房子时,她的身心极度疲惫,神思极度恍惚,痛苦、惊诧、沮丧、绝望混杂在了一起,她还是一个处女,她被“开苞了”,她无法应对这个夜晚所发生的一切。

但对于她来说,这一切都已过去了,她不愿意再次提及,她只愿意平平静静无声无息地度过未来的日子,她不想与任何人发生任何的纠葛,不想。

黑灯舞与三个纨裤子弟的故事(2)

当然,这只是在1982年的夜晚被轮奸了的布店女职工的想法,是个人的,充满了中国女性性羞愧的想法,公安部门的想法则是立刻开始行动。

唯一的线索就是小白面身上始终有着的一股香味,公安部门因此判断小白面可能是某个香料厂的职工,后来的历史证明他们这个判断不仅天才而且正确。

当时的上海共有香料厂八家,浦东地区两家,浦西地区六家。整个排查过程是艰苦、漫长而且十分细致的,上海公安租借了一辆“扑扑车”,他们将车上遮风挡雨的帆布棚挖了一个洞,在每个香料厂,每当下班的时候,他们躲在厂门口,通过这个洞口,与布店女工一起观察着走出厂门的每个男性职工。功夫不负有心人,若干个月的蹲点之后,布店女工终于指认出了那个小白面:“是他,就是他。”

接着发生的事情是颇具戏剧性的。

小白面在公安审讯室中一开始来了个“我有权沉默”,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被关进这里,稍后,在反复的讯问中他的神经终于开始崩溃,突口而出一句:“你们抓我是不是因为我搞女人?”再后来,他企图尽快过关,便交代了自己的“罪行”,但他没有想到自己说出的不是布店女工,而是糖果店的销售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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