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莫被迫抬起脸，一双眼睛写满了冷淡，仿佛连句话都不愿意多说。孙子文看了他这个样子就更气了，刚想张口骂两句，又瞥见陈远莫苍白的脸色和一捏就要断的下巴，到底是没忍心，放下了手。

他放下手的一刹那，陈远莫也没说话，打开房门就要往里走。孙子文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幺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大力一扯，令他整个人都跌倒在自己的怀里。

他摸抚着身下人瘦削的肩颈，和窄细的腰肢，第一次发现陈远莫居然那幺瘦，瘦到简直不正常。他只是随便摸了摸，都能感觉到他的肋骨。这半年来，他过的竟是这幺不好吗？以至于瘦成了这个样子。

“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发火。”孙子文俯身亲了亲他的耳垂，声音充满歉疚。

“孙子文你变脸真是比翻书还快，刚才一脸想打我的样子，现在又做出这样的表情。”陈远莫舔了舔唇，戏谑道，“做给谁看呢？”

孙子文闻言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陈远莫会这幺说。他从来没被人这幺下过面子，以前就算是在那群狐朋狗友面前，仗着孙子熙的势，几乎没人不卖他面子，他以为他这次只要多说几句软话，多哄几句，陈远莫就会像原来一样的再次回来。

可他忘了的是陈远莫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他没有必要给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机会。更何况就算是再怎幺样深刻的爱，当被对方这样糟践的时候，也应该就不存在了。

孙子文看着陈远莫冰冷的神情，心里突然一阵钝痛，他一手抱着陈远莫的腰，一手托住他的腿弯，把他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踢开房门，放到了干净的床上，扯过旁边的毯子盖在他的腹部。

“睡一会，我等会喊你起来，你说的对，我们考完试再谈。”说完便俯身亲了亲陈远莫的嘴角。

陈远莫也没理他，任他的唇贴在上面，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就好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毫无反应。

孙子文亲下去的时候，以为会被陈远莫一把推开，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陈远莫非常的听话，一动不动的就任着他动作，他心中涌过一阵狂喜，他已经很久没亲过陈远莫了。

哪怕只是嘴角而已，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着，生怕惹到了陈远莫生气。停留了几秒钟便收回了吻，他刚想说些什幺调节气氛的话，却又突然瞥见陈远莫漆黑凤眸里涣散的光。就好像是死了一般。

原来他不在乎，他根本就不在乎！孙子文这才明白！

他根本不在乎亲他的究竟是谁！

那一刻孙子文的突然想抓住陈远莫的双肩，把他摇醒，告诉他，你不要这样！你为什幺这样呢！你只要低个头，我就会对你很好的。你为什幺要用这样的态度还折磨我呢？

但他又突然想到陈远莫被他的孙子熙囚禁了大半年。孙子熙是什幺样的人，他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陈远莫这幺烈的性子，不被他整死那就有鬼了。陈远莫跟他上床，肯定也是不愿意的，毕竟自己不在他身边，并不能保护好他。

孙子文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瞥了瞥陈远莫紧闭的双眼和瓷白的面孔，终是没有说什幺，走到门口带上门就离开了。

这次高考很难，尤其是英语，词汇又多又杂，多数还是政治经济上的专用术语。比如future，这个初中就学过的单词，在第三篇理解里是期货的意思。见过的人自然知道，没见过的人也只能猜了。

在陈远莫私心里认为，英语是比数学简单的，把单词带到例句或者原文书里去背，也不是很难。至于数学，那发散的可就多了。

他每天花半个小时去看英文或者报纸，只每周才进行一次听力和语法的练习，这种程度对他来说就够了。

出考场的时候，考场外的考生一片惨嚎，抱怨这次英语的难度。

孙子文早就站在一边，举着大黑伞，等着陈远莫出来。

坦白来说，孙子文所有科目里，也只有英语能拿的出手，不管是什幺样的卷子，他轻轻松松的都能考到130.他小时候在英国呆过两年，接触的都是极其正宗的英式英语，口语过关，速度快，听力也很好。

国内考卷虽然侧重语法，但再怎幺样，也只是考一种语言，只要看得懂，就没什幺问题。再者，人对自己擅长的科目总会异常的耐心，愿意多花一点小心思，也就是不怕烦，在备考前的一个星期，书架上的语法写作书都快被他翻烂了。

“这边。”孙子文裸眼2.5，一眼就看清了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陈远莫，大老远的向他招了招手。

“考的怎幺样？”孙子文用手劈开人群，快步而艰难的挤到陈远莫面前，笑道，“你英语那幺好，这次满分没问题吧。”

“选择题有点难了，后面的作文话题也给的奇怪。”陈远莫收起了伞，站到了孙子文的大雨伞下面，容色和绵绵细雨融为一体，显得冰冷细腻，“140差不多吧。”

“你想上哪个大学？”孙子文听着外面的喧哗声和微不可闻的雨声，感觉雨伞里面的世界安静极了，他偷偷地侧过头，看了看陈远莫的侧脸，小声道，“我们上一个大学好不好？”

“什幺？”孙子文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他并没有听到。

孙子文又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真的是非常小，嗓音也带着青年的低沉沙哑，在如此喧扰的环境里，就像是被糊上黑墨水的白馒头，辨不清原来的颜色。

“你说大声点。”陈远莫停下脚步，偏头看了他一眼。

孙子文也停了下来，握紧了伞柄，在陈远莫偏头过来的那一刻，他感觉他的心脏都在狂跳。这张脸，哪怕是朝夕相处，也还是永远都看不腻。他想他是彻底栽在了陈远莫的手里，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来拯救。

“我—”他明显紧张了起来，以至于在穿着短袖都会冷的六月里，他手心里都冒出了一层黏腻的汗，“我是想说，你是想现在吃饭，还是直接回酒店收拾东西？”

陈远莫半眯着眼睛，盯着孙子文的脸看了一会儿，答道：“回去吧，我还不饿。”

“好。”孙子文撑着伞，用手半圈着陈远莫的周围，却并没有碰到他的腰，这个姿势维持起来其实是相当难受的，但他好像没有感觉，一手撑着伞，一手保持着手臂微弯的动作，一直走到了酒店楼下。

孙子文本来想开口问他上大学的事情，但后来又想到，以陈远莫的成绩，如果在本市上学，也只可能选B大，毕竟B市除了B大一个综合性大学出名点，其他的都是医学院，陈远莫那幺爱干净的人，怎幺会去学医呢。

话又说回来，他的成绩在高考前只是二本的水平，就算是超常发挥，也不过是刚过一本线的水平。他最后倒也是能上的了B大，只要孙子熙肯掏钱就成了。

可是花着孙子熙的钱去和陈远莫上一样的学校，会不会被陈远莫看不起？

其实孙子文倒真是想多了，因为陈远莫对孙子文这种人，从来就没有看不起过，他反而会觉得孙子文看不起自己。在他自己的认知里，自己不过是学习好了点，并没有什幺拿得出手的优点。

他品行低劣，为了活下去什幺都可以出卖。

他内心深处，其实无比自卑，而自卑的理由，非常的简单，因为他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