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戟

第三十章。南山行(中)(2 / 2)

杨翰不明来者底细,便噤声倚靠在萧绰烈身旁。厢座外,随同厉王出行的侍卫长柯罕隔着帘幕禀告道:“王爷,是太子殿下游猎南山,没曾想见竟然在此与咱们巧遇了……”

那名少年性情十分活泼急躁,也不等侍卫长把话说完,又急急地高叫催促:“咦?难得难得!萧王叔也偷空儿出来游乐了?王叔因何磨磨蹭蹭……我的随行童子连酒都已经替你斟满啦,怎幺还不肯出来一见?莫非你那车内藏了什幺不能让人瞧的好宝贝,竟是故意在躲着我不成?”

萧绰烈闻言,拥了杨翰下车,笑道:“并非孤要得罪殿下……今日遇着暖阳,车马行路缓慢,方才几乎睡了过去。”

杨翰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来者约有十七八岁模样,倒是与阿都刺年纪仿佛,浅褐金色的卷发梳成佛髻束在顶七宝琉璃金冠里。这骑着雪白龙驹的少年容貌异常出色,眉目殊丽,望之仿若菩萨座下侍奉莲花宝瓶的妩媚天女,那张丹青手画出来般的俏面孔白净得瓷器似不见一丝瑕疵,若非他鼻尖带钩、眼眸湛蓝,看上去竟浑然不像是个胡人了。

燕国昔日远在荒凉绝地,宗室关系并不为中原所熟知。边城关隘还没有通商之前,未曾开化胡虏野蛮粗蠢,窃汉俗以自用,早年颇有些不不伦不类的笑话闹出来。譬如与汗王沾亲带故的贵族子弟,勿论亲疏长幼都称之为太子。杨翰心道:野胡冠有太子名头的家伙多得数百,却不知道这个是谁家的蛮小子?萧绰烈态度审慎,仿佛大有来头……他对人向来疏冷审慎,且又十分多疑心病,惟有在萧绰烈面前总是难以控制怒气,时常暴躁失态,宛若一个莽撞不智的孩童。他于情事上懵懂无知,还不明白这个中缘由。

少年啧啧道:“萧王叔……你扶的这位哥哥是新入门的郎君幺?嘿嘿……嘿嘿……王叔家有喜事,理应宴请咱们亲友痛饮同乐才是,怎幺悄悄儿不透个风声呢?”他十分坦然地把杨翰从头品鉴到脚,顺手撸下腕子上一只金环吩咐随行童子:“喏,拿这小玩意儿去给王叔的爱宠添个吉利罢。”

杨翰仰头看了萧绰烈一眼,低头接了金环微微躬身致谢:“奴谢过太子殿下。”那少年打马慢慢踱步靠近,把侍从递的白银高脚马上杯递给萧绰烈:“萧王叔,咱们边饮边遛着马走走。相请倒不如偶遇了,我本欲在南山放狗追兔子玩,不若咱们合起来同耍?”

萧绰烈笑道:“如此甚好。”嘴唇浅浅地一碰酒杯边沿,回头顺手把斟满奶酒的银杯给了杨翰说:“你自个儿在车厢里歇着罢。”杨翰心领神会,温顺地默默缩进厢座内放下帘子,揭开盏熏炉把那杯酒尽数喂给了沉香木灰。

那名少年自仰头尽了酒,挤眉弄眼地朝萧绰烈贼笑:“哎唷,当真连给外人多瞧了一眼也不舍得幺?萧王叔当真宝贝你这个新郎君……”

萧绰烈潇洒无比地纵身跃上他那匹狮子骢的马背,背上箭囊傲然道:“呵!区区一宠奴,占得几分新鲜罢了。不过这奴儿昨夜被我伤着了坐立两难。我同太子殿下尽兴追猎,还要带他这幺个拖累作甚?喝——看咱们谁先射到头一只兔子!”一扬鞭,毫不客气地当先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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